孙小六胡乱点了点头。
“‘纱布爷爷’说什么来?”
“说我要是不跟他走,就把我爸我妈我哥我姊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。”孙小六说着,已经流下泪来。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绞成泥、和韭菜—”孙小六这时开始抽搐起来,然而琵琶骨上的手指抠得更紧了些—他不觉得疼,但是浑身上下却有如叫人用麻绳给扎了个结实、直叫透不过气来,自胸腔以下则几乎完全麻木了。这时他的悲伤倒不是由于疼惜自己身体的缘故,而是想到他爸他妈他哥他姊可能遭遇的下场。
“绞成泥又和上韭菜之后呢?”“面具爷爷”温声问下去。
“做成—饺子,煮,一,锅。”孙小六终于把这一套恐怖的流程说完,连鼻涕也呛出来了。
“既然都记得,咱们就上路了罢?”“面具爷爷”似乎是在面具后头笑了笑,道,“你小子如果当真是那星主投胎降世,包你不出一年半载,就能打我这儿出师。”
“可是—”孙小六一眼朝市场口瞥去,忽然给激出个主意来,当下抬袖口抹了把脸,扯了个谎,“今天下午我要去师父家练拳。”
“想搬出你师父那两套臭把式来吓唬爷爷我?”“面具爷爷”的面具凑得更近了些,从那张血口之中喷出一股又腥又呛的怪味儿。孙小六打从这一刻起迷糊了,只知道自己歪歪倒倒踅出市场口,扶墙摸到武术馆,站在大门口跟彭师母道了个别,说过了年也不一定会来,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地走了。
这一次,孙小六居停所在却不见之前的那个新生戏院了。“面具爷爷”带他住进一幢乡间的别墅。这别墅前后皆有庭园,园中修竹短草,参差有致。侧院筑有白石小径一条,顺着这小径往里走,过了二进房宅还另有天井一方,中有鱼池一座,池中养了几十尾或赤或白的锦鲤。对幽囚在此的孙小六来说:每天能到那池畔以观鱼作耍,称得上是唯一的乐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