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?这刹那间百感交集,忖道:想我甘凤池在南京时日是多么风火光鲜的一介大侠,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?居然当真为了一枚铜钱成了强徒,且在十目所视、千夫所指之下,更是无地自容了。
就在这既羞且愤的片刻之际,甘凤池忽然想起当年与吕元订交时赌的一个咒—他日甘凤池要是为了一己之私动了贪人钱财的歹念,便一抓摘了这颗瘤子。这话毕竟是他自己说下的,如今铜钱在手,歹念在心,苍天后土俱是见证。甘凤池二话不说,恭恭敬敬将那枚铜钱置于地上,右手径往额角上瘤子抓去—
这顷刻间的血肉淋漓便毋需细表了。市集上众人见这人自破命门,仰身栽倒,登时吓得蜂飞蝇散。辗转唤来地保、仵作时,又已经过了半个时辰。验看俱毕,只道此人既无鼻息,亦无脉动,自是死了,便喊过些远近围看的丁壮,先将甘凤池尸身舁往集边一野寺暂置,再发这些帮闲好事的四出打听:这死者究竟是什么出身来历?
想这甘凤池流离至此,哪里有什么亲故友朋?是以昼间几个时辰下来,全无半点着落。看热闹、议短长的人久之失趣,到暮夜时分也散尽了。未料这甘凤池半僵半冷的身躯却打了个哆嗦—不知是否天可怜见这个负气好名的大侠原非作恶自毙之徒,总之一个哆嗦打下来,甘凤池那一缕心不甘、情不愿的游魂竟尔从这野寺门外踅了回来,望着地上的尸骨,一阵叹息、一阵啼泣,顾盼自己平生行事,不过是为了成全一副侠名,孰知临了是如此不值、不堪的一个结局。也就在这么抚叹之间,甘凤池的游魂阴眼灵通,睇见尸体丹田深处的那一具泥丸仍兀自转个不停,这才恍然有所悟:当年同吕元订交之日,他已然暗里替我点拨了这泥丸。只是他不喜我这么惯扮英雄,动辄以力制暴,是以从未将这泥丸的用途好处告我。如今我一抓摘了命门所在的瘤子,明明是死了,然而泥丸仍端端好好、活活泼泼,略无寂灭休止之象,可见我这条歹命还不该就此绝了—反而是什么英雄豪杰的威风名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