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木匠的女儿也不在心上,况且她从不正眼瞧他;于是跑回家,坚决要求重新上学。老爹骂道:“考不上大学,别怪老子没为你打算,以后你种田累得哭,才晓得老子聪明。”但也无可奈何。
高考后估分,方子郊垂头丧气,躲在阁楼上偷悲。阁楼以前是经常来的,一般躲在这悄悄看借来的武侠小说,有些是金庸的,有些是金童或者全庸的,后两者隔几页就是黄色描写,看得人兴奋得不行,自然免不了指头儿告了消乏。但现在,连这个心情都没有。父亲黑着脸叫他下来,一起去求扁头。扁头傲慢地说:“我扁头当年连师父全家的内裤都洗,不吃苦,师傅传手艺给你?”最后还是同意收下。
对扁头师傅,方子郊并不欣赏,一个山村木匠,能有多大本事?他曾有个顽固观念,山村出不了什么人物,这似乎是对的,他所在的村庄,几乎无人考上过大学。后来才知道这看法的偏颇,像首都那样的大城市,其实浪得虚名的也很多。方子郊有一次注意到,古代以至民国时特别厉害的人物,除秦桧等少数外,往往并非生于通都大邑。欧阳修是吉安的,苏轼是眉山的,王国维是海宁的,鲁迅是绍兴的。也许大城市的喧哗,让人心底难以宁静。且一个人有名气与否,和才能并不完全相关。扁头师傅,其实很不一般,随便给他一个什么图样,他都能仿造出来,有着惊人的天分。
火车呼啸,现在回乡,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难。当他拖着旅行包迈步在清明的乡间小道上时,心里一阵熨帖,像行走在古典诗词之中。远处鹧鸪悲鸣,古人说,它叫的是“行不得也哥哥”,当然是附会,但由此透露出当时出门在外的不易和孤独。
不像十多年前回乡,近几年来,每次道上都空荡荡的,四处寂寥,看不出这是一个有着十几亿人口的大国。这个当年远比现在贫穷但远比现在生机勃勃的山村,已经像铁匠从炉中钳出了很久的铁块,没有什么温度了。七八十户人家已剩下不到三十户,常住的还只有老人孩子